长弓如果不能发扬集中火力猛烈输出的优势,并不会对战局产生多大的影响。1297年的斯特灵桥战役中,威廉华莱士用长枪兵截断桥头堡,把几百名混杂在步骑兵的长弓手赶入河滩,聚而歼之。然而到了1298年,面对苏格兰人的长枪阵,正是爱德华一世指挥长弓兵的齐射帮助骑兵打开了可以冲击的缺口,苏格兰人在独立战争中遭遇重创。1327年,爱德华三世即位,和窝囊的爱德华二世不同,爱德华三世继承了他祖父的雄才大略,同时长弓战术在他手中也更加的系统化。1332年的杜普林沼泽战役,几千名英军组成的“还乡团”面对几乎五倍于自己的苏军,利用两翼的长弓手猛烈压制苏军的两侧的长矛方阵,在泥泞的沼泽中自相践踏,接着被英格兰骑兵冲散,一改英军自班诺克本受创以来的颓势。而到了第二年的7月19日,利用几乎同样的战术,英军在哈里登山上让一万三千名苏军战死近三分之一,而自身仅仅损失了14人。
就在苏格兰再次处在被全面征服的边缘之时,英国和法国的冲突日渐升级,1337年,百年战争正式打响。这次,出身平民的英格兰长弓兵们面对的不再是装备相对简陋的长枪阵,而是横行欧洲大陆,叱咤整个中世纪的骑士。长弓将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,铸就不世功勋。
1346年,克雷西,百年战争的第一次大规模会战。
Fig.18:克雷西战役形势图,英军依山脊列阵,法军直接就按行军时的队形迎了上去,兵力优势没法发挥。Ref.27
Fig.19:可怜的热那亚弩手当时面对的就是这样无奈的情况吧。Ref.28
此役,英军兵力在1.2~1.9万之间,其中7千至1万人是长弓手。而法军有包括骑士在内的1.2万重骑兵,6千名雇佣来的热那亚弩手,还有大约4到6万的步兵。爱德华深知敌众我寡,他把阵地选在一处高地上,人马大致分成三份,分居左中右三处,每个战阵的核心均是下马以加强防御的重骑兵和长矛步兵,之间和两侧均是大量的长弓兵,呈锯齿状排列,以便获得良好的射界。法国人仗着人多势众,没开始侦察就急冲冲的按照行军时的纵队向山脚扑去,菲利普六世来不及摆好战阵,只好让热那亚弩手先行射击。可惜仰射让他们的射程大大降低,150码的射程在斜坡上无法施展。然而英国人的长弓手却可以对他们轻松的进行压制。这些雇佣兵们没想到在如此距离上就遭到如此之强的火力,顿时溃退下来,却和后面跟上的步兵撞个满怀。而那些“高贵”的骑士们却无视此时的失利局面,一心只想着冲上去拿到属于与自己的战果。他们冲开拥挤的步兵“战友”,开始发起冲锋。密集的箭雨虽然在远距离上无法对重甲骑士进行有效杀伤,可他们的战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,失去坐骑的重装骑士步履维艰,只能是待宰的羔羊,而少数冲到英军阵前的骑士又被长矛阵所阻挡。这样的自杀冲锋进行了数次,战斗几乎成了一场屠杀。最终菲利普六世丢下近1.5万具尸体遁走。当爱德华三世发现尸体中有大约1500名有头衔的骑士,他似乎有些黯然神伤,这倒不是因为同情,而是中世纪的战争规则使得俘虏骑士可以获得大量的赎金。

Fig.20 :1330年英军骑士的装备,想必当时的法国也与此类似,这时身体的主要防护还是靠锁子甲,长弓完全可以穿透。克雷西之战长弓对骑士们在较近距离应该有不少杀伤。

Fig.21 1350年的英军骑士,也就是克雷西之后的四年,想必是长弓的威胁所致,这个时候骑士已经普遍装备了板条甲作为身体的主要防护,长弓对此的杀伤力应该会大减。Ref.31 克雷西战役之后,法国人也意识到了长弓兵的重要性,复制这一简单的武器并不难,然而英国人的制度法国人却不敢照搬。面对造反时“只反贪官,不反皇帝”的社会底层,相对握有实权的英国国王可以放心的搞出全民射箭的举国体制,而在诸侯割据的法国,各大领主可不敢让自己封地上的百姓们拥有如此犀利的武器(此处存疑,我并没有找到相应的原始文献)。
到了1456年的普瓦捷战役,长弓已经很难对骑士进行正面杀伤,即使对于坐骑,由于正面也有整体式护甲的保护,(主要是面部和胸部),长弓在远距离上也无能为力。不过即使这样,法国人的第一次骑兵冲锋依然被打的队形大乱——黑太子把长弓手们布置在了战场的侧翼,而战马的护甲并没有很好的保护侧面,骑兵冲锋就这样被瓦解。法国人接下来的冲锋由下马骑士完成,但由于重甲拖慢了冲锋速度,长时间暴露在箭雨下也使得进攻无力(Ref.32)。之后仍是纠缠不下的近距离步战,人数明显不足的英军岌岌可危。此时黑太子让200名骑兵靠地形掩护直扑法军后侧,法军猝不及防,阵脚大乱,并最终全军溃败,导致国王约翰也当了俘虏。

Fig.22:普瓦捷战役形势图,侧翼的红色三角是长弓手。Ref.32
Fig.23:这大概是Osprey关于长弓手作战时最好的一张图了,紫杉木的弓臂颜色,搭箭时箭羽的方向(主羽朝外),左臂的护臂,唯一的缺憾可能是没有画出右手的射箭护指。Ref.32
虽然护甲不断增强,但即使在几十年后的战争中,长弓依然证明了自己独特的价值